允許悲傷

清晨，聞到微涼的空氣味，

心中卻充滿悸慟，

看著一封寄不出的信，

一封寫給去年先到天上的好友，

也是在認輔課程、讀書會、志工領域的好姊妹~芬。

回想去年的今天，她剛被告知罹患胃癌，她選擇“一人”獨自面對它，

那時的我，同樣也不知該如何面對。

過程中，剛開始覺察她一直不接電話，雖然我心裡明白，一定有事，

但是，我卻沒放棄試著聯絡詢問。

她是住在我家咫尺近的好姊妹，每天幾乎會碰面，

到學校服務，黃昏市場買菜，一起踩腳踏車上空大，一起讀書，一起愛美…，

常在樓下叮咚按我家門鈴，告訴我周末和家人一起出遊，手上拎著好吃的，

還特別提醒一定要我等我們家的小丫頭放學回來一起享用，

深怕我一人獨享似的，常讓我感到有點吃味呢！

她說「和家人一起吃，味道就是不一樣」。

常常來電問我忙完沒，好想來我家借書或看書，

這樣的好姊妹，怎會突然一下子無了音訊，在那陣子可真讓我納悶與自責，

到處問呀問，大夥都說不知道，只感覺比較少見到她而已…，

但我知道就是哪裡不對勁，雖然忙碌，每週依然打電話或e-mail，

但是無人回應，心底開始有些不安，真不像她平常的樣子。

跑到她在圖書館的組長工作區，也已換別人代班，沒人知道，

真的有想衝到她家樓下呼喚，

但若是她有難言之處，或家中有事，一定也正陷入困境，

暫時很難和夥伴們連絡也說不定…，

我自己開始胡思亂想，每傍晚間都刻意在她家樓下張望，但大部分燈是熄滅的，

不像之前亮著，腳踏車也停好好，心想，啊！會不會去旅行了呢？！

其實，我真正害怕的是，會聽見不是我胡思亂想的內容，

但也只能持續打手機，無法接通的居多，持續撥著相同的號碼，

連女兒都陪著擔心，芬媽咪回電了嗎？！

還是我們也去按門鈴，但就算有亮燈也沒人回應呀！

家裡電話也沒人接，真快要報警了。

感謝天，終於回電了…，

那端傳來微弱的聲音，而我在這頭靜靜的聽，

淚眼婆娑再婆娑…，說著她很無助，告訴我她很沮喪，

不想接受事實，也不願接受，不甘心病魔纏身…，

無法相信醫生告訴她的結果，她希望是檢查錯誤，何況每年都有做健康檢查，

只是肚子疼和腰痠而已，怎會…，

我明白她依然決定選擇相信那個「不會是我」的意念，而且全然尊重與陪伴她。

明知生命的盡頭逼近，卻還要努力告訴自己

「我還可以用剩餘的分秒日子和家人一起共渡」，真的很不容易。

一天一天，慢慢地，我們倆在空中交換著聲音，

聊著共讀過的《天使走過人間》、《最後的演講》、《再給我一天》，

她說，很諷刺的是，這幾本還是她很有心得的書，

反而開始鼓勵我，要我持續做想做的事，她一定支持。

此時，她接著說，「妳一定憋了很久很久，和我一樣想大哭一場，對不對？！」

死亡，是我們常”所謂的”不避諱談論的話題，卻也這樣於現實中貼近同在她與我之間。接下來的日子，試著鼓勵她為家人也為自己寫下什麼，讓最掛念的兒子與先生，能在悲傷、失落、孤單的時候，看著、讀著、摸著所留下的文字，或許會是他們心靈深處唯一的依靠。

「親愛的芬，目送著妳一直到火化那一瞬間，我啞了聲音，不捨呀！真是不捨！謝謝妳，讓我送妳最後一程，謝謝妳，用年輕的生命讓我修習『生死』這一課。每當想到妳化為千風的那一刻，我獨自摟著妳那堅強且早年失去丈夫的母親，回到妳家，為了安慰和能陪伴妳的母親，無法陪妳到金山長眠的安祥地，眼看著妳母親從南部迢迢奔來，只為再見心愛女兒這人間最後一面，這幕白髮人的眼淚，讓人不忍，更是心痛啊！親愛的芬，我真的好想妳，每天經過妳家，和妳先生、孩子彼此的問候，那微笑裡隱藏的仍然是一份傷心孤寂。我知道，妳彌留前緊握著我的手，說著無法明白的話語，我知道，妳是不忍離去的，但我更知道，為了全心守護家人，妳願在我面前自己摘下遲遲不肯拿下的眼鏡，平靜放心的讓苦痛遠離，化作天使，就此和家人與我們告別，親愛的芬，只想告訴妳，妳永遠活在我心中，美麗善良的天使！」

最近又和校園孩子們分享著生命教育，

讓自己有更深的感動，

也讓自己看見自己如何面對自己的死亡，

以及允許悲傷的重要，

我會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，

每一個當下。


《天使走過人間》The Wheel of Life - A Memoir of Living and Dying
http://www.books.com.tw/exep/prod/booksfile.php?item=0010433758

《最後的演講》 The Last Lecture

http://www.books.com.tw/exep/prod/booksfile.php?item=0010406898

《再給我一天》 For One More Day
http://www.books.com.tw/exep/prod/booksfile.php?item=0010356020